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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行清泪,“你已经疯了……”“我疯了?”江采衣惨然一笑,连嘴唇都发白,浑身颤抖。阳光刺眼,外头飘着秋日的血红色木棉絮,洋洋洒洒像是心头的血。她双腿发软,按着嘉宁勉强支撑自己的身体,“我是疯了!嫁给太监怎么了?……你还有命能嫁个太监!我meimei……我meimei她……她连长大的机会都没有就死了!她这辈子除了喝药,从来不知道什么叫青梅竹马,什么叫儿女情长,什么叫洞房花烛!……她连为自己婚事烦恼的机会都没有!”“江采衣……”宋依颜抖着身体哆嗦着唇,“你究竟……要折磨我我到什么时候?折磨我到什么地步?”“年年月月日日瞬瞬,求生不得求死不能!”北周宸妃猛然回过身来,声嘶力竭的狠厉怒喝!她的大红衣摆在空气中旋过一个心惊的弧度,那语调仿佛从地狱深处浮上来一样深晦,冷的一字一句如坠冰窖,绝无任何转寰余地。江采茗闻言惊叫一声,眼睛一翻昏倒在地,满头的小小丁香落了一地,像是心碎的痕迹。“茗儿!茗儿……”宋依颜流着泪膝行过去,将昏厥的女儿紧紧搂在怀里,双眸渐渐燃起仇恨的红艳。宋依颜揽着女儿娇弱的柔软身躯,手在她微弱的鼻息下轻探,知道江采茗只是惊吓过度才会昏厥过去,轻轻松了一口气。“江采衣,”宋依颜泪迹斑斑,声音像是鬼魂一样幽若。她的头发散了,在背上纠结成斑白的一片枯涩,“你满心都是恨,你已经再无人性……我绝对不会让这样毁掉茗儿!”江采衣不搭理她,冷冷昂着头。倔强的、冰冷的、鹤一般的姿态,“下旨,赐婚。”嘉宁深深一福,“是,娘娘。”说着就要躬身退出去传旨。宋依颜厉声大喝,“慢着!”她轻轻将江采茗放在地毯上,渺无声息的站起身,缓缓走上江采衣身前。走得越近,宋依颜的面庞就越发清晰,这个老妇人如今荣华不再,鸡皮鹤发,皱褶纵横。两个女人面对面站着,背上都竖着刀刃般的尖刺。江采衣满目轻蔑,宋依颜也不吝多让,她缓缓将手伸进内襟,握住一个东西。“娘娘,”宋依颜淡淡开口,“前头,我跪下求你宽恕,你不愿意,那么我也不需要你的宽恕了。本来,我就不想让你给茗儿指婚。”“茗儿心系陛下,你是知道的,茗儿和皇上才是真正般配的夫妻。娘娘,你夺了茗儿的丈夫,这是个错误。那么就请娘娘修正这个错误,把皇上还给茗儿吧。”嘉宁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——这个宋依颜在说什么疯话?不,不只是说疯话,她整个人都不对劲!嘉宁悄悄摸到身后的一把短刀,汗津津的握紧。江采衣根本不搭理她这胡言乱语,只是扭头吩咐嘉宁,“站着干什么,还不快去传旨!”“她敢!”宋依颜狞笑,“江采衣,瞧你的样子,肯定觉得我在说疯话。可惜我没有!你欠了茗儿,你就必须还给她!”江采衣大怒,“做梦!江采茗想要侍奉皇上,下辈子也不可能!”“怎么不可能?我的茗儿不仅要侍奉皇上,还要当妃、贵妃、宸妃、皇后……有你这么个jiejie铺路,她自然会顺利一路青云,”宋依颜呵呵笑,掏出衣服内襟里头藏着的东西,展开在江采衣眼前,“看看这个……江采衣,有这个东西,别说是个宸妃,哪怕是天上的星星,你都必须给茗儿摘下来!”江采衣脸色大变。托在宋依颜掌心的,是一袭冰雪色的白布,上面一朵一朵小小的菊花开的艳烈,那样熟悉,午夜梦回也无法忘记。那是她一针一线仔细绣出来的寿衣,然后披在心爱的meimei身上,最终送走了她……江采衣轰然一震,只觉得苍穹倒转,浑身的血都涌上眼眶,牙齿打颤,世界在呼啸,在崩碎……她的玉儿!宋依颜在笑,笑的尖利而得意,笑的胸有成竹,“你许多年没有回过旭阳了罢?自从那个鱼妖不见了,旭阳湖水就年年泛滥,把岸边的坟茔都泡松了。”“——你敢挖我meimei的坟!”江采衣骨节一节一节的发痛,天旋地转,她差点把牙齿咬迸出血,伸出手紧紧掐住宋依颜的脖子,狠命用力!宋依颜如同卡住脖子的鸭,憋红着脸粗噶轻笑。“挖了……又怎样?!鱼妖的鳞片那么珍贵,你全陪葬给了江采玉,这样好的东西,我自然……不会凭它躺在土里!”“江采玉的尸身……在我手上!……你再掐,我就让你永远也找不到她!”宋依颜憋得舌头都吐了出来,眼珠子红如血,恐怖的鼓了出来,就在她以为江采衣会这么活活掐死她的时候,脖子上的压力骤然一松,江采衣惨白着脸踉踉跄跄倒退了几步。周围光线像是有只手一把抓弯了,交错着狰狞的阴影,飒飒风响剐在地上犹如什么金属在切割,震得她目呲欲裂。……jiejie,jiejie呀。小小的,雪白的孩子,坐在旭阳的柳树下头吹着柳叶卷成的小笛子,她吹得调子那样好听,旭阳的院子小,可是管不住玉儿飞扬的灵魂。……jiejie,我会变成一只萤火虫。……jiejie,有你的今日,就是最美的今日,有你的今朝,我年年都要。……jiejie,你不要怕啊,我会永远陪着你的。jiejie,我舍不得你。玉儿这辈子落着了什么?活了几岁,却只落下个“舍不得”。撑着病怏怏的身体,喝着苦涩的药,是因为舍不得;服了冥缘丹毒,挣扎着在剧痛中求生,是因为舍不得;连她最后留在世间的一眼,都是那样舍不得。舍不得,舍不得,舍不得!玉儿小小年纪,留下,是为了舍不得,走了,还是舍不得。她小小的玉儿,舍不得死,舍不得闭眼,在最后还让她点亮蜡烛,一切一切,都是因为她。她的meimei何其凄惨!何其悲凉!她爱了这么多年的心肝宝贝,却护不住,护不住啊……她多么无能!玉儿活着的时候没有享到福,就连死了,还要被人扒出来!“娘亲……”江采衣脱力向后倒去,砰的摔在巨大的龙鳞照壁上,震碎一脸痛楚的泪。泪留在面上,咸的像是苦涩的刀刃,划在脸上,疼的她张嘴哭不出声!背后的金龙狰狞而扭曲,坚硬的鎏金银甲刮着她的背,割出道道血印,可她没有感觉。“娘亲,我对不起你……”江采衣恍惚仰头看向皇帐穹顶,穹顶的丝绸颜色是冷冷的红,她嘴里是腥的,咸的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