特别番外《子矜》(之七)九罭
徐行飒不是一个蠢人,要不然也不会受到容若的重用,身为睿王坐探之首,这些年来也不是没有处理过「该死」之人。然而,当「该死」之人,换成了他忠心追随的主子,他便无法再像以前一样冷淡自持,常言凡事关心则乱,保护主子安然无恙,一直都是他们这些坐探近卫们引以为信念的坚持。从前如此,现在如此,未来也不会改变。「不要想轻举妄动,行飒,别让本王对你失望。」容若像是看穿了什麽,清冷的嗓音里带着浓厚的警告意味,话声才落,只见徐行飒张嘴还想说话,就被门外传来的动静声响给打断。「启禀王爷,皇上派人来请王爷进g一趟,说是有要事相商。」门外的仆从一如往常的通报,但一门之隔,书房里的容若与徐行飒都是不约而同的神色凛然,他们知道该来的迟早都会来,却不料竟是如此迫不及待。「g里派来通传的人……还在吗?」容若对着门外问道。「回王爷,还在,总管公公说皇上体恤王爷这段时日的辛劳,派了御辇一起过来,让王爷坐御辇进g。」闻言,徐行飒侧首望向门外,抿起嘴角,眼里隐约地泛过一丝杀意。「行飒。」容若轻唤,对着回头的徐行飒摇了摇头,然後扬声对门外的厮仆吩咐道:「出去告诉g使,说本王现在身着燕居之服,需要更易朝服之後才能入g向父皇请安,请稍坐用茶,让本王更衣,片刻功夫就好。」「是。」仆从答应,照着主子的吩咐去办。「行飒,进来帮本王更衣。」说完,容若站起身,头也不回地往内寝走去,他不必回头,因为知道徐行飒必然会跟上。在内寝之後,以六扇屏风隔出的更衣之处,容若与徐行飒主仆二人皆是沉默不语,衣物穿脱的窸窣声被静默的空气,张扬成了最刺耳的噪音。这不是徐行飒第一次为主子更衣,所以他的动作十分熟练,在主子十六岁刚出g建府的时候,他还不是坐探,只不过是年轻主子身边的贴身近卫,就曾经有好几次被主子点名更衣,直到那一夜之前……从那一夜之後,主子要更衣,就会唤太监小宁子进来,不会再找他了。徐行飒想到的事情,容若也想到了,却是不自禁莞尔失笑,想起了律韬对徐行飒无论如何都看不顺眼,知道了他偶尔会让徐行飒帮他更衣的事,发了好大一顿脾气,逼着他答应往後再不这麽做,才肯善罢干休。「行飒,我与二哥的事……我不後悔。」「是,行飒知道。」问世间情为何物,直教人死生相许?其实就连容若自己也想不明白,爱究竟是什麽?何以教人如此癫狂,竟是死到临头了,竟也不悔?徐行飒为主子脱去了燕居之服,不忍看主子在月白单衣之下,原本就瘦削的身躯在这段时日的折腾之下,益发显得单薄了起来;他在心里暗恨,恨二皇子不是口口声声最爱他家主子,凡事以他家主子为最优先,既然如此情深意重,为何会看不出来自己最爱的人,正在受着无比苦楚的煎熬呢?只是,在徐行飒心里,仍旧不放弃最後一丝希望,他取来绦紫色的朝服,为主子穿套到身上,忍不住问道:「爷,要是二爷知道了……?」「行飒,你这是不见黄河心不死,是吗?」容若为之失笑,明明事关自己的生死,但或许是到了生死关头,反倒坦然了,缓缓地摇头,慢条斯理地说道:「不,二哥不会知道的,皇父会挑在这个时候动手发落,就是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,不会让二哥知道的。」「只要爷现在给句话,行飒带人追上二爷,一定就可以——?!」徐行飒话说到一半,被主子投来的沉静眸光给震慑了,生来天家之子的威严令那张俊美的脸庞,更显风华绝代,异常的魅惑人心。然而,他很快就发现主子的眸光越过他的肩头,看向了他的身後,然後就定地定瞅着,再没有移动过,若说有不同之处,就是那一双原本就极明秀的眼眸,被温柔的笑意给衬得更加生动好看了。「行飒,你出去吧,接下来本王自己动手就可以了。」容若接过了徐行飒手里握住的矜领,孥了孥下颔。在徐行飒出去之後,屏风之後,静得只剩下容若一个人的心跳与呼吸声,他走向角落的衣架,颤颤的伸出双手,将原本挂在一角的男人衣袍抱进怀里,将脸埋进衣袍里,感受着呼吸之间嗅到的那一丝古龙涎香。那一丝久违的熟悉男人气息,教容若勉强自己平静的心湖,再度掀扬起难以遏止的波涛,他以若游丝般的嗓音,轻喃道:「九罭之鱼,鳟、鲂,我觏之子,衮衣绣裳。鸿飞遵渚,公归无所,於女信处。鸿飞遵陆,公归不复,於女信归。是以有衮衣兮,无以我公归兮,无使我心悲兮。」密密的网子,捉到了鳟与鲂,我所见到的那个人哪,身上穿着绣龙的衣裳。鸿雁循着沙滩缓慢飞翔,你若归去没有居所,就与我再住两个晚上。鸿雁循着陆地缓慢在飞翔,你若归去不再回来,就与我再住两个晚上。我不想你离去,因而藏起了你的衣裳,不使你离我而远去,求你别教我的心伤悲……容若紧紧的闭上双眼,埋首在律韬的袍服里,任着自己的思绪留在被古龙涎香味包围的黑暗里,这一件云纹锦袍教他想起了那一日,两人的不欢而散,律韬被他给气得不轻,离去时只是匆匆整装,将这件外袍给遗留在了他的更间里。「二哥……我知道你不会回来,所以,我才没让人阻止行飒去见元济,从来都是你宠着我、让着我,这次,你是真的被我给气坏了,我知道,我从来就知道你最恨我不自爱、恨我伤害我自己,还好,你没有听元济的劝再折回京城,我怕再见你一面,接下来的凶险路途,我会没有勇气一个人走下去。从小,就是你一直陪在我身边,保护我,使我不需要惧怕任何凶险,因为你让我知道……我有你。」容若说到了最後一个字,哽咽得心都为之梗痛了,埋首在锦袍之间,贪婪地汲取着彷佛那人仍在身边的熟悉温暖。「那晚,我不想让你走的,我多想再留你,哪怕只是多一晚两晚的温存,都好过如今再见不到你,可是,我怕留了你下来,我会失去勇气一个人去面对,我会把一切告诉你……二哥,我怕。」最後一个字,化成了一声喟叹,逸出了容若的唇间,他痛很自己的软弱,却也明白了因为一直有律韬在身边,他才从来都无所畏惧。「行飒。」当容若抬起头,再扬声喊唤时,嗓音已然恢复平素的清冽。「奴才在。」徐行飒没走远,就守在门外,回应主子的叫唤,至於刚才主子说的那些话,他听见了多少……今生今世就算是嚼烂了舌头,他也不会向任何人说去,所以究竟听见多寡,只有他自己心里有数了。「行飒,答应我一个请求。」在这一刻,容若抛开了王爷的身份,只是以一个多年挚交的口吻,对徐行飒说话。「爷只管说。」「别让他知道。」「爷!」「答应我,无论发生任何事,瞒住他,别枉费我一片苦心。」「……是,行飒遵命。」容若得到了门外之人不情不愿的答应,几乎可以想见那张从来就吝於显现出表情的脸,会是多麽挣扎不愿,他就忍不住想要笑了,记起了他刚认识徐行飒时,最喜欢做的事情,就是想要试验这个从来就面无表情的少年,在什麽情况之下,才会失控发怒或是笑。後来他终於找到了能够教少年失控的原因,却也从此不再测试了。这一晚,睿亲王容若被皇帝派来的御辇召进了皇g,当晚被皇帝以龙体违和不适,想要多与儿子相处为理由,将容若留在了g里。从那天之後,朝中再无大臣见过睿亲王一面,人们议论纷纷,因为这种异常的情况从来没有见过。後来,在十数天之後,深g里传出了消息,说是皇帝体恤嫡四子容若多年的辛勤不倦,在为皇父侍疾才不过几天而已,虚弱的身子就抱恙了,皇帝下令四子交出摄政印信,就此留了四子在g里休养调理,说无论如何都要等这心爱的儿子养好了金贵玉体,再让他回府去……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作者有话要说:看到之六,有人一定还是一头雾水,如果看完这一篇再猜不出来……那作者也没辄了!就说人物设定都没改啊!皇帝为什麽要杀容若呢?嗯,对,因为容若对他来说,是该死之人,多年的父子情份,也难改这个事实……就说了,这一篇特别番外,专虐容若啊!如果有人要问这是否就是最虐点?咱可以说,不,还不是!~︿︿(indo:"0",pih:"0",ptp:"0"}