宿欢说,你是谁?
话音落下,宿欢心底一沉。朝堂上杀人不见血,又是便连江湖亦有所波及。而她此前提及的三家,傅、乔、常,而今也只余下乔家了。傅家当年的事另当别论,暂不多提,可常家……宿欢一错不错的看着眼前人,浑身紧绷,提防着他骤然攻来。她心思急转,问了一句废话,“你是谁?”“北地流匪、朝廷要犯……”他低低笑着,浑身煞气愈甚,迫得人几近喘不过气来,“……亡命之徒、过街老鼠。”他一字一顿说,“取你性命之人。”“嗡——”颇为狼狈的避过剑势,宿欢抬手拭过面颊上的血痕,“取我性命?倒是好大的口气!”“唔。”他猩红的眸子看向宿欢,再低首看向剑刃上一抹艳色,发觉自个儿百不失一的招式仍是未曾起效,不由得低声笑道,“……又躲开了。”他提剑疾步攻来,兔起鹘落间便与宿欢近身,剑尖直指她要害,几近刺入。霎那的工夫,宿欢矮身贴近他,身形一闪握拳狠击他腰腹——那流匪察觉后当即后撤,却因着方才间距过近难免被拳风波及,“咳……”“不是傅家的路子……”他腹间痛楚尤甚,倒是好些年不曾尝过的了,惹得他眼底血丝愈甚,“你不是傅家人?”宿欢不想他竟疏于拳脚功夫,而今知晓短处,更乘胜追击就势猛攻,又一重拳砸来。他侧身避开,本欲提剑反攻,却被宿欢连连近身,势必逼近他,半点儿不留空隙,也半点儿不允他拉开距离。不似寻常女儿家,宿欢若真真较量起来,也堪比男儿郎的耐力,与那流匪纠缠个把时辰也是使得的。她此前气得不轻,而今更是夹带着私仇拳脚不歇,连叠出招逼得那流匪不住后撤。可到底是赤手空拳,她一时不防便被剑尖擦过胳膊,伤口颇深,鲜血也霎时便染湿了小片衣袖。以此伤处相换,她重重一脚踹在那流匪小腿骨,引得他踉跄几步。就势再狠狠出拳朝他攻去,这下终是确切落实了。那流匪闷哼一声,动作微滞。这回,便是宿欢踢在他手腕上,强自卸了他的剑。她抬脚一个飞踹将那流匪扫倒在地,又随即以身相压,空出手来往他臂膀攻去,意欲再卸了他胳膊。“真是好身手。”转瞬间被宿欢压制住,他低喘着气,自腕间到手指酸麻一片,“可惜了。”从袖中滑出一把匕首,那流匪疾疾朝宿欢后心刺来,继而暂时避开宿欢对他的钳制,用另一只手借力格开攻向他面门的拳头,不允她得空逃脱。他眼底既冷又嘲。再过一瞬……只需再过一瞬……匕首便会狠狠捅进她体内,正中心脉!猩红温热的血……唔?!那流匪见宿欢倏地俯身,既不顾他手中匕首,也不曾再度进攻。……她要作甚?因两人缠斗在一处,此时更是毫无间隙,更宿欢在上、他在下。这时宿欢突兀的俯下身来,便再度将两人的间距拉近几分。有多近?他目所能见,是宿欢清早儿将将抹上胭脂的唇瓣,嫣红娇软。他无需细嗅,宿欢身上的香气便沁入心脾,清淡好闻。又因此时愕然,哪怕那流匪智谋无双、将计就计,而今捅下来的匕首也失了准头。不过刺破皮rou未至一寸,便被宿欢硬生生夺了下来。“……”他挣了挣被紧紧摁住的双手,眸中杀意涌动,嘶哑着嗓音低笑,“……好个下三滥的招数,当真无耻。”——Ps:论剑术宿欢不敌他,论近身格斗,宿欢阔以压制他。但体力和速度又拼不过,只能出奇(?)制胜了[捂脸]。宿欢说,“聒噪。”“别动!”宿欢怕他还有后招,而今死死钳制着他,也不敢松开,便只得这么僵持着。她面色阴沉,冷声道,“让他们停下来!”总计流匪十三人,除去她身下这人还有十二个。而那边……四面受敌,温梧与楚珚之在车厢中尚且无虞,可四名侍卫里却已有三人负伤了,该也撑不住多久。“噗嗤……”他低低的笑,“我可没那么大能耐……小娘子。”手下用力,宿欢闻得他闷哼一声,方才稍稍解气。她冷笑一声,语气里不乏嘲讽,“乌合之众!倒也不愧是流匪,你瞧瞧他们哪个来帮你半点儿?”“他们不来……”那流匪略作停顿,“自是因着清楚我的能耐。”他话音落下,宿欢瞳孔骤缩。一刹那的工夫,他挣开宿欢紧压着他的手掌,反扣在宿欢腕间,屈膝顶向她小腹——宿欢急急翻身避开,手腕却被制住,让她只得就势借力,强收胳膊弯起臂弯以肘相攻,狠狠抵往他咽喉。那流匪匆忙躲让,教宿欢那招无有落实,却也稍有波及,闷哼一声疼得松了手下力度。而宿欢被他这击擦过腰侧,当即传来一阵剧痛。两人各自出手,谁也没讨到好。宿欢迅速后退,喘着气浑身皆已湿透了,伤处经汗水腌过,更是疼痛难耐。他低咳着撑起身子,吞咽时喉间刺痛阵阵。看着宿欢,那流匪问她,“傅减清,与你是何关系?”傅思,字减清。当今南朝江湖上盛传的第一剑客,傅家庄的嫡子,曾拜入武林盟主门下,算得半个徒弟。三年前傅家庄被传买卖私盐,竟朝廷查证属实,举族抄家流放,傅减清不知所踪。两年前辽西郡海阳县县令经查贩卖私盐,更前任左丞亦牵连其中,证据属实,傅家庄实属冤枉,就此沉冤昭雪。“傅家庄中上下皆被狗官灭了口。”他说,“我本以为你是那漏网之鱼。”而今看来,该不是那般。沉默半晌后,宿欢嗤笑一声,忍着疼挺直腰背,“废话颇多!”他眯起眸,“你与我说说,傅减清身在何处,我让你过去,如何?”她无意拖延,也无意与他在这儿消磨工夫,“我还需你让我么?”再度攻上去拦住欲要拾剑的流匪,宿欢手里尚且还拿着他的匕首,而今更是顺手用来。此前后心上那一下着实不轻,伤的亦不浅,此刻动作开来,将凝固的伤处再度挣开,霎时便又汩汩涌着血。那流匪疾步后撤。因着已大略知晓了宿欢的招数,他这时不急着还手,只一味防守,身姿敏捷的不住闪躲着,教宿欢几近沾不到他的衣角。“白费功夫。”他嗓音更哑,既沉又涩,语气更为讥诮不屑。他嗤了一声,颇有闲心的问她,“你还能撑多久?那边可是要撑不住了。”后面的话倒不曾幸灾乐祸,只陈述似的,言辞里尽是残虐。宿欢不好分神去看战局,心底却并非不着急,攻势愈快,“……聒噪。”宿欢:攻心为上。两人一攻一防,转眼间便又来回过了近百招。不似方才,宿欢是半点儿也不敢松懈。她紧紧盯着那流匪,一招快过一招,招招朝他要害攻去,只等他动作慢下半分、被她揪住半点破绽,即可破局了。可这又谈何容易?他虽因手无寸铁而略微陷入劣势,可身法高超,此刻亦是闲庭信步般躲避着,省着气力,只待宿欢力竭,招式稍有懈怠,当即反攻。这面一时纠缠,分不出胜负来。那面却更为猛烈,刀剑无眼,劈砍挑刺,教马车几近停滞不前,被拦在路上。宿欢心里一清二楚,若如此拖延下去,终了落败的定会是自个儿。她心思急转,一面不敢让自个儿缓下分毫,一面想着对策。忽而刀锋一转,她匆匆避开,往马车那儿冲去。“又想逃么……”他哑声说着,低笑道,“倒也不乏为妙招,只可惜……”方才一场酣战,既让他摸清了宿欢的路子,想来宿欢也大略熟悉了他的招式。若说傅家剑诀常以攻防皆备、凌厉肆意的剑诀为主,他所用的剑诀便是更为轻灵敏捷、疾迅多变。因此,若在乱战中,他也决计不比方才那般毫无顾忌。再他不善近身,届时更占便宜的,只会是宿欢。只可惜,他又怎会让宿欢过去?他纵身拾剑,被宿欢抬脚踢来便就势避开。她脚尖轻挑剑柄,先他一步拿到了那柄长剑。“既拿了我的匕首,又拿了我的剑。”那流匪不慌不忙,退而求其次的拿过另一柄,低笑了声,“小娘子用的惯么?”“哪有嫌它腌渍,就这般扔了的呢?”她嗤笑着反唇相讥,“将就将就,倒也尚且用得。”宿欢话音落下,不知教那流匪想到甚,霎时便也不再多言,疾步攻来。他眼底猩红,一错不错的紧盯着宿欢,杀意、煞气、狠戾、残虐等交织纠缠,与他宛若阎罗的面容两相映衬,可止小儿夜啼。“丁铃当啷”又是一阵响。宿欢且战且退,骤然剑尖往前斜刺,待看到他颈边见了红,心下略安。原也不止她一人累得狠了。瞧,眼前这厮看着好整以暇,怕也耗费了不少体力罢。“竟不想你这等流匪的血亦如常人一般。”不闻他开口,宿欢反倒多话起来,“我只当尔等黑了心肝,连血都是冷的。”“锵”——接下他既狠又重的一招,教宿欢虎口阵阵发麻。“既你问我和傅家是何关系,不知你和常家又有何牵连?”她眼见着自个儿相距乱战处不过两三丈,更是狠下心来,顾不得可会激怒他,拿早有设想的事来说道,“可恨常家满门逆贼,枉了江湖中侠肝义胆的名声!卖国贼!”“住口!”他眼底杀意滔天,剑招亦愈发狠辣起来,险些叫宿欢再次负伤。嘶哑着嗓音低笑一声,他语气诡谲,“小娘子想用激将法?”“呵,那看你受是不受了!”宿欢冷嘲着笑,“傅思报仇雪恨,让朝堂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堂堂丞相大人都只得认栽,更为傅家洗清骂名,以致江湖中人人传颂、夸赞不已。常家却不似!常家竟敢窝藏敌国jian细、又备有私兵、武库,不知哪日可是想反了朝廷?!”她一字一顿,尖酸刻薄,“常家满族流放千里又怎够,当男斩首、女眷发配娼妓,当得解恨!”宿欢说,“常家余孽!”疾疾一剑刺向宿欢心口,既猛且快,宛若惊雷乍落,教人避无可避。“叮”!斜里被块碎银骤然极重剑身,教长剑来势一顿,也教宿欢终是挡下了那剑。她瞥过不远处眼疾手快的刘侍卫,来不及道谢,便再度凝神继续应付着那流匪。“小娘子似是知晓甚多?”他剑招愈促,但凡宿欢躲避不开被剑锋擦过,便划开一道口子。他哑声笑着,虽是问话却语气笃定,“京都人士?”“知晓甚多?常家叛逆的事谁人不知、谁人不晓?!”宿欢语气轻鄙,做足了冷嘲热讽的模样,“怎的?莫不是戳中了你的痛脚?常家余孽!”江湖中人,各家各派各有不同,风骨分明,任凭是个行内人,过几招便知晓此人是何来路。他看得出宿欢使得的傅家剑诀,宿欢自也晓得常家剑招。若他有意隐瞒,宿欢许真是认不出。可他既如此肆无忌惮,他自个儿的身份便也一目了然。他又是一阵低笑,“常家余孽?”“这朝廷当真是该反了去!你们这些权贵也都该死!”他看着宿欢身上大大小小十余处伤,连同那件早已血迹斑驳的罗裙,眸底猩红愈甚,“如此一来,我倒不急着杀你了。”长剑锋利,虽不比他自个儿那柄,倒也称得上利器。那流匪跃步向前,脚下更快。剑尖破开皮rou,狠狠刺进她肩头——血流如注。她抽身后撤,也终是闯进了乱战之处。“当”!抬手横剑挡下旁的流匪砍来的阔刀,她施力硬生生抗下,肩上伤处涌出的血流愈甚。“三儿,这女人手里拿的是你那柄剑?”粗砺的男声响起,又嘿了一声,笑道,“不行啊三儿,你这性子,怎的倒还怜香惜玉起来了?”“提防紧了。”被唤作“三儿”的流匪再度开口,音色嘶哑,“她武功不弱于我,更力气颇大,善于拳脚。”“哈哈哈不过一介女流罢了!”又有一人插话,撇开那边继而cao着板斧朝宿欢攻来,“倒教老子来试试你究竟有何能耐!”乱作一团。并非方才那般仅仅对着宿欢,而今四面八方乱战起来,她倒是好应付的多。那位常家余孽、暂且唤他常三爷罢。常三爷却并非如此。山道本就狭窄,更两辆马车挡路,又敌己难分。他施展不开不说,更得仔细误伤了自个儿的人手。“都让开,”常三爷皱起眉,“她留给我来对付。”“嘿嘿,老子就看中她了!”狠狠一斧头又朝宿欢砍去,横斩竖劈,再被宿欢避让时显露的身姿惹得满心yin秽,“许久倒不曾见过这么俊的小娘子,既不忸怩也不矜贵,哈哈哈正合老子的意!”“着实要比那些所谓的世家贵女要好。”旁边又有人凑上来,趁机也攻到宿欢身边,目光黏在她面容、身上,“三哥,你着实过分了啊,这么秀丽的人儿,你作甚要伤着她的脸?”都是相处过一段时日的人了,常三爷也大略清楚他们。他见自个儿插不上手倒也不急,嗤笑一声。转手收势停在原地,他剑刃上粘腻的血便顺着剑锋往下滴落,隐没在泥地上。“与其教他们糟蹋了……”他虽心有可惜,但略加思索过宿欢该会如何,心情又大好。他低笑一声,嗓音嘶哑,“还真不如死在我剑下。”宿欢:甩开了?宿欢应付的极其艰难。她心知此行不易,却未曾想过糟糕至此。勉强避开身前再度恶狠狠砍下的巨斧,她气息稍乱。可好歹在她进入战局后,马车往前挪动的速度也快了些许。自也不止她一人觉察出此事。“将那四匹马杀了。”常三爷哑声开口,“无需留下马匹,教他们逃了才是坏事。”“他们还能逃得掉么?”有人粗笑道,“老三,你也太瞧不起兄弟们——”话音未落,前面那辆马车里自锦帘一角探出手来,在众人猝不及防下,握着匕首狠狠刺进马臀,引起一声长嘶。马嘶声震耳,再骤然提速疾驰,撞开挡在前路的人,硬生生冲出一条路来。“阿妧!”宿欢率先回神当即大喊,方见阿妧跌跌撞撞出了车厢,握住缰绳抬手狠甩,“驾——”“还有一个女人!”“cao他娘的!快追上去啊!”“快!马车要逃远了!”两辆马车驶远,留下的三名侍卫与宿欢也松下一口气。她握紧手里长剑,含情目紧紧盯着常三爷,“拦住他们。”“喏!”声嘶力竭的回应里都是血腥气。与方才被迫防守不似,而今再无顾忌,几人倒也堪堪拦下那群流匪。到底是敌众我寡,尽管几人攻守得当,却还是力有不逮。“女郎……你快些撤走……”某侍从粗喘着气,手指紧握着剑,胳膊却轻轻发着颤,可见力竭。他略咬了咬牙,“我们几个拼了命,也决计不敢退后半步,可女郎却……”“是啊,”又一人腹间被刺中,而今更是血流如注,“还请女郎离开!”“我们虽不比女郎,倒也好歹能拖延会子工夫。”此前为宿欢驾车的刘侍卫也留下来了,他此刻亦是浑身血迹,“还请女郎离开!”此时哪里容得推脱,抑或是感情用事的时候?宿欢比哪个都要清楚,自个儿决计不能死在这儿。“……好。”她低喘着气应下,沉声道,“有劳你们了。”她撤身战局。在匆忙撤离时,宿欢似是隐隐约约听到那位刘侍卫……低声说,“此前多有得罪,一路保重。”“……”她屏着气步履更快几分,转眼间便将乱战之地甩在身后。她眼底晦涩冷沉,迟迟方才应了一声,“……好。”待追上楚珚之时,她又何止一个狼狈了得。见他毫发无损,宿欢方才心下略安。楚珚之看到宿欢浑身的伤,一阵心惊,又按捺下旁的情绪问她,“如何了?”“挡不住多久。”她喘着气看向来路,“此时应当换乘马匹。”拖着马车终究是太慢了。她想到的事儿,楚珚之又如何想不到。他沉默少顷,颔首应下,“好。”就此,五人暂且停下,弃车驭马。宿欢则是与阿妧同骑。马背颠簸,教宿欢伤处的痛意骤然猛烈起来,疼得她面色泛白。后仰着身子放任自个儿倚在阿妧怀里,她阖上眸子,忍耐着因着失血而引起的阵阵晕眩。“……家主。”阿妧只觉得自个儿前襟的衣裳都被浸湿了,一片温热粘腻,烫得她心慌,“您怎么样?”尽管是废话,可倘若问出来,再得到个回答,便可略微安下心似的。宿欢说,“你便甘心么?”她也清楚,于是说,“无妨。”“无有伤到要害,只淌了些血,不碍事。”宿欢不敢松懈,在杂乱的马蹄声与枝叶簌簌里,听到不远处的水流声,以及身后的步履声。他们赶上来了。她估算着自个儿而今的状况,似是还有一战之力。便是无有,也得有,“不碍事,若我再去殿后,届时你记得跟紧殿下。”阿妧紧紧握着缰绳,手心被磨得生疼,“……您还受得住么?”“啧。”她坐直身子,与阿妧说,“若受不住我逞强作甚?小伤罢了,只看着骇人些,你莫要忧心。”话音落下,阿妧看她面色除却略微泛白,倒似是无甚旁的,便也信了七八分。可尽管如此,却还是觉着心疼的紧,“……喏。”追兵愈近。宿欢浑身紧绷。江水翻涌,声响更大。最先追上来的是常三爷。她握紧剑柄。此回无有再战,几人却被逼进了岔道。山路宽阔,更有流匪追杀拦路,而今无奈之下,只得选了正道旁的岔路。前方是汹涌江水,宿欢早便知晓。可也别无选择。江边停着小船一只,尚可一用。追兵在后,她翻身下马。“追到了。”常三爷停下步履,因着疾疾追了一路,气息也略微促乱。他紧紧盯着宿欢,倏地低笑道,“还是追到了啊……”“你不想查清常家的事么?”她忽而道,“常家谋反、叛国、窝藏jian细,这些事,你便甘心就此背着骂名?”“不甘心啊……怎能甘心呢?”因着知晓宿欢已是强弩之末了,他倒也不着急,更有闲心与她多说几句。他看着宿欢,眼底意味诡谲,“可我不似傅减清那般。他尚有旁的选择,我却并非如此……只好将你们这些权贵、官宦,一个个的都杀了来的干净。”宿欢目光不错开的看了他少顷,转而问,“那边怎么样了?”“唔,不愧是军中子弟,想来亦是颇有身份的人,身手了得。”常三爷连连低笑,嗓音嘶哑干涩,语气也怪异,“这许久,也只我一人追过来。废物。”最后一声“废物”,骂的是那些流匪。她又问,“若我能为你平反呢?”“哈……”常三爷当即笑了,满面伤疤扭曲狰狞,教人看来胆战心惊。他慢吞吞的敛了笑,只唇角留下些许弧度,似笑非笑万般诡谲。他嗓音更哑,低低将宿欢提及的言辞念了一遍,“……平反。”既低又哑的晦涩笑声里,他剑尖直指宿欢面门,眼底猩红,“平反?平反有何用处?教他们死后少些唾骂么?无用至极!全是空话!”“可……”宿欢话音刚起,他骤然提剑攻来——“锵——”抬手横剑挡下这一招,宿欢手腕轻颤,掌骨发麻。她虎口被震裂开来,鲜血淋漓。“……真是恶心……”他不疾不徐的将长剑往下压,目光落在宿欢素手上。她那双手生得好看,指骨修长、骨rou匀净,而今猩红刺目的血迹流淌而下,在手背上划出痕迹时,愈发衬得她肤色白腻。可……看着自个儿的剑柄,他说,“我的剑被你弄脏了。”停顿半晌,他音量放轻。他说,“我不看重名声。你若能起死人而rou白骨,我便放过你们,如何?”他又说,“你让他们活过来,我由你杀了都成。”——Ps:记得之前有不少客官心疼傅思呀,渣作者也心疼。但现在看到常家三郎,是不是觉得傅思能够遇到宿渣,实在是再幸运不过的一件事啦?所以啊,宿渣会渣的那么心安理得,因为她清楚不但自己不欠别人,反倒是由自己的付出换得了别人的身体/感情。虽然在情债上来说宿渣是负债累累,但~这东西也不能估价,哪有什么贵贱。在乎就珍惜,不在乎便不以为意的往地下践踏。权势、利益不一样,这是看得见的东西。哈哈哈抱歉渣作者太啰嗦啦,本来想说说常家三郎但偏题了[捂脸]。并且渣作者坚决的认为宿渣太坏了,绝对的反面教材~宿欢说,“你亲我一下罢。”怎么可能。哪有死而复生的奇事?起死人而rou白骨……话本里唬人的虚言罢了,那般神仙手段,世间哪有人能做得到?他低笑三两声,一错不错的看着宿欢,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、碎尸万段似的,眸中血丝密布。“平反?”常三爷哑声道,“我可不似傅减清那般好糊弄。”宿欢紧紧抵住他下压的剑身,不敢松懈分毫。疏于武艺的三人前后上船,余下那名侍卫则来相助宿欢。以多敌少,胜算总是多了许多。“……真想……”他低笑出声,“真想杀了你啊。”余下流匪也追过来,其中少了四人。她握紧手中剑柄,再转首看船,“……来不及了。”一片的“丁铃当啷”中,还不待她落入下风,那面的船便被砸穿了底,本就残破的木板也破裂开来。“啊!”阿妧惊呼一声掉进江中。连连噗通几声,教宿欢听得心底发沉。躲闪着避到一旁,她低喘着气,也顾不得旁的,丢下剑屏气跳进了江水里。“噗通”!江水下浑浊不堪,且因着近来各地洪涝而水流甚快,哪怕是她,也无计可施。岸上。“他老子的!竟真教他们逃了!”“车马不是留下来了么,不算太亏。”“你懂个屁啊!还有两个女人呢!”“只怕你无福消受。”常三爷哑声低笑,走过去捡起自个儿的剑,又就势撩着水洗干净剑柄上的血迹。他眸中神色诡谲,唇角倒是勾着笑,愈显面目狰狞,“那几位啊……说不准真是贵人呢。可惜,竟然……逃了。”他嗓音嘶哑,“如若真活下来……那便该是阎王爷不肯收,福大命大……”说到终了四个字儿,他抬手轻碰自个儿咽喉。…………宿欢知晓阿妧与楚珚之皆会凫水,而温梧……也该是会的。好容易趴在一块浮着的木板上,宿欢任凭自个儿随波逐流,头晕目眩的紧。可在不远处瞧见一抹月白色在水中沉浮,她喘息半晌,却还是硬撑着朝那儿游去。温梧今日便着了身月白色儒衫,温润又柔和,宛若那绝世的和氏璧一般。勉强抓住他胳膊,宿欢带着他破开水面,耳边便响起了一阵闷呛出的咳声。他伏在宿欢肩上,咳得浑身发软。她沉声问着,“殿下呢?”“……我不知道,此前被水冲散了。”温梧扶住木板好歹没再累着宿欢,声音泛哑。他顿了一顿,低声道歉,“……对不住,我不识水性……”宿欢半晌没作声。“我送你去岸边,”她平缓着气息,“而后再去寻殿下。”“你……”他看着水中氤氲开的血色,本想出言阻拦。可楚珚之不仅仅是楚珚之,他是当朝四皇子、是赈灾此行谒使。任凭谁出事,他也万万不能出事。因此,那些言语刚到喉头,便被再度咽下。他问道,“……你还受得住么?”他话音落下,宿欢便想。该是受得住的。哪怕受不住也得受住。她说,“你亲我一下罢。”温梧愣住。“记得认真些,莫要敷衍。”宿欢轻笑了声,以往嫣红的唇泛着白,那对儿含情目里却仍是眼波惑人,而今映着江水与他,更是好看。她说,“你亲我一下,我许是就受得住了。——Ps:终于进展到这里了!温梧最让渣作者/宿渣喜欢的点,还有宿渣最讨人喜欢的点。从这个事件过后,剧情才算作是真正的展开了。多谢能够有耐心看到这里的客官,谢谢你们的支持,让渣作者有信心继续写下去呀~宿欢:老天爷留情。并非轻薄,宿欢的语气尤其正经。她音色清淡柔和,而今也略略有些哑意,却和暖得教人心尖儿发软。温梧阖眸亲了过去,在她唇上轻碰一下。凉的。江水是凉的,她的唇也是凉的。可血却guntang,在他衣衫上晕开,染出痕迹来。他无端觉得心疼,又为宿欢委屈起来。可而今什么都说不得。“别逞强。”温梧哑声说着,语气涩顿,将这三个字又重复了一遍,“……别逞强。”宿欢笑着应他,“啰嗦。”她依言将他送到岸边,又与他嘱咐几句,方才再度潜入水中。方才还不觉,这时待得久了,方觉江水冰冷,寒彻骨骸似的冰冷。途中宿欢遇着阿妧与那名侍卫,心底发沉,“殿下呢?”阿妧被冻得浑身轻颤,面色苍白,带着哭腔回她,“……还未找到。”沉默一霎,她讲过温梧位置,未顾阿妧劝说,又一回跳了下去。也幸好她去了。看着伏在木板上时不时低咳几声的少年郎,她悬在心上的重石略微放下。他已将近力竭了,宿欢连忙上前扶住,带着他往岸边游去。“……殿下。”她仍自强撑着,“此时需尽快与温郎君汇合。”“不、咳……不行。”楚珚之被江水呛狠了,喉间阵阵作痛。他看着宿欢,与她说,“你撑不住的。”宿欢便说,“撑得住。”“……”他本该答应,就如此前弃车驭马那时一般。宿欢自个儿要逞强,她非得硬捱,他又何必妄自干涉。可楚珚之目光落在她浑身狼狈上,那句答应的话偏生讲不出口来,“……你何必?”可惜老天爷不留情。天色阴下来了。这回是想走也走不成。“歇歇罢,寻处地方暂且避雨,我去寻些药草来。”楚珚之话音落下,宿欢抬眼看天,也没办法,只得应,“……有劳殿下。”无甚话本里那所谓的山洞,两人只寻到倾斜石壁下,内凹进去的一处。虽狭窄不堪亦虫豸甚多,可遮风避雨却是够了。宿欢勉强拾了柴生起篝火、拢过枯叶铺满那处,再敷过药后,外面也淅淅沥沥下起了雨。衣裳半干不干的贴在身上颇为难受,连同伤处的痛楚也汹涌起来,携带着秋雨的寒意,教她轻轻打了个颤。“……冷得很么?”楚珚之皱起眉头,生怕宿欢发起热来。她面上被火光映得泛着暖红,也瞧不出个究竟来。她摇头道,“刚刚起了阵风。”可宿欢自个儿又怎会不清楚自个儿?这般煎熬着的时候,她难免昏昏沉沉起来。待到夜深了,楚珚之都无有见她发热,方才稍稍安下心。秋寒霜重,两人只得将就着在此处过夜。楚珚之想着今日的事,更多有不适,便良久不曾入眠。哪知听得几声轻咳,教他撑起身子,看向宿欢,“怎么了?”谁知无有得她回话?他眸底凝重,挪过身抬手探向她额前。并无异样。这时背过火光,楚珚之方才看出她面无血色。“阿姊?”他又唤一声,可宿欢睡得浑噩,便也难以转醒。沉默的又挪开距离后,他再过不久又闻宿欢咳了几声。不似旁人,她哪怕此时意识不清,也连咳嗽都是既闷又低的隐忍着,宛若出了声便是示弱似的。楚珚之将将再躺下去不久,便被惹得再度起身。他待在宿欢身边默不作声看她少顷,然后迟疑半晌,方才轻碰了下她手背。……结了冰似的。——Ps:人心是rou长的,楚二而今还是心不够狠呀~宿欢说,“殿下?”思及宿欢此前说过的话,他一阵沉默。楚珚之轻轻将她手指捂在掌心里,却仍未见她转醒。多难得的事啊。想到她为了护着自个儿,竟也与护着他那位太子哥哥一般,不惜负伤至此,险些豁出命去,他心底便复杂得很。他目光落在宿欢面颊伤痕上,看着那道血痂,忍不住用指尖在旁边碰了一下——她还是无有醒来。“……阿姊?”楚珚之略扬了声音,“你可觉得冷?”冰凉的指尖在他手里动了下,指腹薄茧蹭过他掌心,略略有些痒。他看见宿欢眼睫颤了颤,却未曾得以清醒。楚珚之心情愈发复杂,“……”又过许久,他方才在宿欢身边躺下,为她挡了风。他想,“若你半夜病起来,更为麻烦……”宿欢呼吸声安稳绵长,不似平常那般轻佻孟浪的模样,而今看着,倒是惹人心疼的紧。彻夜无恙。次日,楚珚之先宿欢醒了过来。他撑起身坐在宿欢身边半晌,缓过神后,便往旁边挪开,又与宿欢隔开一段距离。清早儿凉意甚重,惹得他轻轻打了个寒颤。枯叶作响,吵得宿欢蹙起眉尖。她醒后下意识朝楚珚之看去,见他无恙,方才松下一口气,“……殿下?”她声音泛着哑,又几分倦怠几分疑惑,掺着几分真真切切的关怀,硬生生教楚珚之听得凝噎无语。起身时不经意碰到身旁的位置,宿欢心底微讶——温的?此前……他便歇在这儿?宿欢也不禁心情复杂,对着楚珚之倒不曾显露出来,只语气愈发温和,“您可是饿了?”“……”楚珚之实则还好,但而今这般相处,教他浑身都别扭的紧。以往那些从容啊、淡然啊,都好似寻不见了般,仅余下少年郎的羞恼与无措来,让他百般不适。看着她素手下的那片枯叶,楚珚之想。她知道了……无言的尴尬后,楚珚之沉默着轻轻颔首,没理她。他得捋一捋而今状况,以及……宿欢究竟是怎么个意思?那面,宿欢却不禁有些想笑。伤处已好了些许,可动弹时却仍疼得很。她蹙着眉忍了忍,起身道,“我去寻些果子来。”楚珚之不做声。楚珚之看着她从自个儿面前经过。楚珚之目光落在她衣衫血迹上。楚珚之心下懊恼。“……我去罢。”他叹道,“昨儿是我采得药,也大略转悠一圈,你又如何知道哪里有果子?”不似寻常平和又温润的语气,少年郎罕见的强势起来,与宿欢说,“你再歇歇。”宿欢步履顿住。看着少年郎,她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。抬手揉了把少年郎略显散乱的墨发,宿欢对上他愕然的眉眼,唇角不禁勾起,“那我俩一起罢?”“……”楚珚之真真不想理她了。既是如此,便当作他此前的好心被狗吃了罢。他这般想着,垂首避开宿欢的素手,“也好。”谁知又听她说,“将将躲了那群流匪,我怎能放心殿下独身离开?”原不是疑心他么?楚珚之愣住,又撇开那些思绪,眸底掠过讥诮。他敛着眉眼,语气如常,“阿姊说得是。”宿欢:身残志坚。虽楚珚之疏于武艺,可寻常骑射两课亦是不差,体质又能差到哪儿去?前些时日不提,这些天在阳翟休养,更是恢复如初。此时他远比宿欢好得多。既已狠下心,楚珚之便打定主意不管宿欢伤情,只当做置身事外了。他并非手下无有沾过血的好人。谁知而今对着宿欢,只看她面色苍白的模样,便不由得有些心软起来。不行……这般想着,楚珚之握拳压下自个儿上前去扶的动作,眼底冷清。而宿欢……七分真三分假,是她做惯了的。她不知楚珚之在想甚,她心中想的是孟千秋的事。她而今是赶不得路的,便唯有等着朝廷来人。又因此事不可声张,颍川一路沿着江水找下来,四、五日总是差不离的。四、五日……她熬的下去,想来楚珚之也熬的下去。只到时免不得要被孟郎君说教了。雨后湿滑,他俩走的更非山路,只在泥泞、杂草里过,教宿欢一个打滑——“宿欢!”身快于己,楚珚之分明还不曾来得及反应,却当即冲上前去。宿欢则早已稳稳扶住了身边树干。她低眸看了眼胳膊上的手,抬眼再看满目懵怔的楚珚之,无端觉得他可爱了些许。这般想着,宿欢便朝他笑了下,就势将身子倚向他,“有劳殿下。”“……”楚珚之回过神来。他觉得自个儿蠢透了,“……”“殿下?”经方才一挣,宿欢后心、肩头几处伤又裂开来,教她难免轻轻嘶了声。忍着疼看向楚珚之,她问,“殿下怎的了?”“……无碍。”丢脸也丢过了,楚珚之只得撇开那些,佯若无事的问了句,“阿姊可要紧?”少年郎不是当年那个见着宫中行刑,都埋首在她怀里的小殿下了。宿欢看他少顷,还是道,“待会儿……有劳殿下为我上药了。”话音落下,楚珚之心中有数,应她,“我晓得了。”过后再无旁的状况。正值深秋,林间枝叶稀疏,却结了许多未知名的果子。有大有小,颜色各异,宿欢不过识得山楂而已。宿欢身残志坚,拽着枝头好方便楚珚之摘下来。明艳的鲜红色衬着他指尖嫣红,惹得宿欢轻啧一声。他动作微顿,然后自顾自抬手压着枝桠,与宿欢说,“好了,阿姊松手罢。”“哦。”见他体贴,宿欢无有不应,笑吟吟的又讲,“有劳殿下。”楚珚之听后觉得头疼。他见摘够了,便撕下衣摆拢在一处交由宿欢,再去摘旁的果子。“那是甚?”宿欢随手拿了枚山楂,擦过几下咬了一口,当即蹙了眉,“……酸。”瞥过来一眼瞧她,楚珚之看着她神色,不自禁噗嗤笑出了声。被她循声望来,楚珚之转过脸继续摘着灌丛中朱红近紫的小果子,眉眼却略微舒展。他一面摘,一面答着宿欢道,“这是山茱萸,可作药用。”宿欢听了名儿才晓得,再问,“用来治得甚么?”“……眩晕耳鸣,腰膝酸痛,大汗虚脱,内热消渴。”他略去旁的,耳根有些发烫,“只一味山楂,怕把脾胃吃坏了。”山茱萸,主补益肝肾、涩精固脱。这面得了几把山茱萸,楚珚之又再往前去,摘另一种果子。她看着不远处的少年郎,拿了颗山茱萸。“……酸、涩、苦。”宿欢勉强咽下口中的汁水,评价后再总结道,“不好吃。”不远处,楚珚之听见了这声吐槽,没忍住又扬起唇角,再连忙抿唇压住笑。宿欢说,“再无下回。”他将暗红色的小巧果实尽数搁在宿欢手中的布片里,再拈起一粒,与她说,“尝尝这个?”宿欢两手不得空,便低首用唇衔去了少年郎指间朱果,“酸里带些甜。这又是甚么?”“……五味子。”指尖被她唇瓣蹭过,教楚珚之有些愣怔,下意识顺口答着,“亦可入药。”两人在多年前还算熟识。宿欢常常入宫,不管是来寻太子还是公主,他也是在一旁的。许多年前……年幼时,两人还算亲近。待到他渐渐大了,宿欢名声渐渐坏了,以致于他成了深居简出、恭而有礼的二皇子,宿欢则是那位臭名远扬、惹人唾骂的宿家女。久不见面,关系自然远了。祸害。楚珚之收回手,垂下眼睫,心底又是一声暗骂。……祸害!再去摘过药草,一路上楚珚之都没再与她搭话。生怕又被她甚么举动,引得一霎心软,反倒误事。可耐不住宿欢与他闲聊。“殿下觉得如何?”她被少年郎扶着,便毫不见外的将身子压过去,任由他搀住自个儿,“若力竭了便与我说。”他耐着性子,“无妨。”“这些时日还劳殿下费心。”宿欢语气温和,“待温郎君领人来寻,便再无事了。”楚珚之觉得率先赶来的定是孟家那厮,却没说出口,只应,“嗯。”“只贺中丞那处不知又要如何了。”不着痕迹的端详着楚珚之的神色,宿欢再添一句,“旁的不提,赈灾一事不敢耽搁。”“待回京后,我自行向父皇请罪。”他面色不改,“父皇一贯疼惜阿姊,届时还需请阿姊为我说说情了。”“陛下仁德圣明,定不会怪罪殿下的。”宿欢宽慰一句后,顺着楚珚之的话,问着自个儿想问的事儿,“若非殿下明判局势,如今怕是不妙。”是了,昨日若非楚珚之,凭借那些水匪的本事,就算如她所说避得一时,也定然会被追上。因此,唯水路可躲。人算不如天算,他料准江边必有船只,即便无有亦可凫水逃开。哪曾想温梧竟是不通水性。宿欢问他,“殿下竟不知温郎君不会水么?”“……以往并未问过。”他这么说着,“是我疏忽了。”实则不然。即便问过,就算楚珚之清楚此事,也仍会走水路。利大于弊,有时顾不得太多,弃车保帅便也是必要的了。这些不便讲与宿欢听,他便依照以往的作风,将错处应下。想来宿欢也该顺势……“的确是殿下疏忽了。”她说什么?楚珚之反应不及。一霎失言后,他回过神来,语气如常的应,“阿姊莫怪。”可心底还是不由得闷气。“惊马、跳船,乃至而今,殿下便不觉得怕么?”宿欢说着,轻叹过一声,“倘若这回我慢了半分,又或有半分迟疑,殿下该当如何?”话音落下,楚珚之心中咯噔一下。“殿下而今不似当年。”她言行无状的毛病从未改过,这时便又就势揉乱了楚珚之好不容易打理好的束发。低笑罢了她再啧一声,说,“我已不好再讲殿下什么。”“……阿姊此话何意?”楚珚之也顾不得被冒犯,试探着道,“倒是教我听糊涂了。”她没多话,也没答楚珚之,只余下四个字儿,“再无下回。”这般以命相护,再无下回了。还请他往后啊,莫再“疏忽”半点儿。将命押在她身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