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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日,他听到消息后,笑了笑,而后便再也没有睁开眼。原本便人口稀疏的谢府转瞬便失去了两个顶梁柱,坍塌颓败不过是在转瞬之间。谢瑶终于重新踏入谢府大门,却没想到是披麻戴孝的方式。进门时她被门槛绊了个趔趄,徐行俨在身后扶她,却被她轻轻避开。进入正堂,只有林氏带着长安跪在两具棺椁之前,谢夫人已经卧床数日,大约也时日无多了。谢瑶走上去跪在林氏身旁,给父兄各烧了一份纸钱。林氏只在谢瑶跪下时看了她一眼,脸上没什么表情。半晌,她终于开口,“父亲和你阿兄这些年一直都在念着你,母亲常常偷偷去看你,他怎么可能不知晓,却从未阻拦过。自从你离了谢府之后,你原来住过的院子便被父亲封了,他从不让外人进去,可我知道,里面放满了你小时穿过的衣服鞋子。每年逢你的生辰,父亲都要去那里坐上一晚,他从不让别人靠近,有一次我离得近了,听到他在里面哭着叫你的小名……可即便如此,他仍旧不许家里人再提你。父亲耿直了一辈子,当年既然已经扬言与你断绝关系,便再也不肯回头……”过往的许多年,林氏与谢瑶之间并无太多交流,可这一日林氏说了许多,说谢琼与自己的恩爱,说母亲对谢瑶的思念。最后她看向不远处跪在地上已经长成少年的长安,眼中泪意闪闪,脸上却仍旧带着笑:“我从未想过,大郎会看不到自己的儿子娶妻,大约,他自己也不曾料到吧……”随后在一片尖叫之中,林氏一头撞在谢琼的棺椁之上。浓郁又妖艳的血液顺着平整的地面缓缓流淌扩散,浸透了林氏的半个身子,她的身体逐渐冰冷,更冷的却是谢瑶的心。有人上前将她搂在怀里,声音仓皇地叫她的名字。谢瑶坠入黑暗之前仰头看到满脸沉痛的徐行俨,眼泪顺着眼角滑入两鬓,问他:“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?”两个月后,谢瑶已经病得脱了形,睁眼都难。用不着女帝的手段,也用不着别人算计,没人觉得她能再活长久。神隆元年八月的一天,洛阳降下一场瓢泼大雨,仿佛要将这世间的肮脏污浊全部洗干净。谢瑶在这一日突然来了精神,让婢女铺纸研墨,盯着窗外那株被她派人砍了的海棠树桩,良久,才提笔写下一句:“最是无情,却道深情。”她仍旧爱着他,她不能恨他,可也不能不怨他。第一世,完。第三十七章女帝等了会儿,见他不语,转身走回御案之后落座,重新拿起奏折,道:“你若不想要,那……”“陛下!”徐行俨突然再次开口,在这空旷大殿之内荡起重重回响,他重新跪下,五体投地,第一次对着女帝行此大礼。他声音异样,即便变化微弱,但女帝依旧听出其中有别于往日的平静。她从奏折之中抬起头,挑着眉,重新审视了匍匐在地的徐行俨。徐行俨闭了闭眼,他明白,眼下他只能放手一搏,既然这两个头衔提前降临在他头上,所有事情便不可能按照原本轨迹而去,他不能等,不愿等,更不敢等,他只能一赌。许多事情均为发生,女帝如今还尚英明,能明辨是非,宇文忻还未身死,她心中的继承人仍旧是儿子和孙子,她还未将目光落在玉阳身上,自然,也不会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。只要宇文氏那两个被女帝看重的郡王不死,即便是宇文恪继位,于他也并无多大干系。他只用守着自己的一方庭院,守着自己与含真便好。他实在是有些怕,花了这么久时间,他再等不起。况且即便他今日不说,昨晚之事陈启也已经亲眼看到,与其等着女帝从陈启口中得知,不如他自己主动占了先机。他心中思维交织横飞,刹那间将所有利弊得失衡量妥当,才终于长出一口气,将那句话说出口:“臣别无所求,但求得一人白首,还请陛下恩典。”女帝终于笑出了声,“朕以为是什么大事,不过是聘一女子,以朕给你的加封,京城贵女尽可聘得,别说是一人,你便是想得娥皇女英侍奉,享齐人之福……”说到这里,女帝突然停了话头,暗暗皱了皱眉,大约是觉得自己此话不妥。徐行俨直起身子,抬起头拱手道:“臣只怕其家中不允,这才特来求旨。”女帝回神,笑了一声:“且说来听听,你想聘谁?”“臣愿聘谢氏嫡女。”女帝眼也不眨,将自己刚批完的一本奏折随手扔到一旁,“准了。”……徐行俨走出麟德殿时,只觉得如坠云端。他没想到这道圣旨竟然求来得这么容易,他拿到玉玺时猜测过或许会遇到阻挠,在船上给谢瑶留信时只让她等他去求亲,连日子也不敢许诺,女帝说出为他加封安北大将军,进封卫国公时,他一度杯弓蛇影,怕重蹈前尘。可他害怕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发生,女帝甚至没有过多思量,便一口应了。这么久的提心吊胆和心急如焚之后,所求眼看唾手可得,他竟唯恐自己置身梦境,有些不可置信。所以裴菀叫住他的时候,他愣了一下,才抬头看去。裴菀走到他跟前,打量了他一番,挑眉问:“你这副模样,可是白日里撞鬼了?”徐行俨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,才终于想起她叫什么,“裴莞,你能否……打我一下?”裴菀一脸莫名地看着他苍白的脸,“你没生病吧?”徐行俨听罢,突然低笑出声,意味难明,“看来这是真的了。”裴菀过往见他都是一脸冰冷,不苟言笑,如今突然这样,她一脸见鬼的表情,抽了抽嘴角问:“你献了祥瑞?陛下赏你什么了?高兴傻了?”徐行俨笑着摇了摇头,可那笑容却分明并非只是喜悦,其中夹杂遗憾,愧疚,以及莫可奈何。下一瞬,他眼前一片漆黑,整个人便沉沉地坠了下去。……谢瑶将徐行俨给她留的那封信放在枕边,每晚都要拿出来瞧两眼,但每看一次,便要酸溜溜地撇两下嘴。她还当真是小瞧了他,人家的裙带关系这般硬,陛下的外甥呢!姨母动两下嘴皮子的功夫就是一个大大的官衔砸下来,哪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