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庄的弓弩手奔到船舷一字排开,拉满弓弦对准水面。硕大排木也从船帮暗格弹出来了,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的铜钉。这东西像是守城的拒马桩,可水中会有东西爬出来么?郁竹声不由疑惑。仿佛与他心思呼应,沧浪江中真爬出一群蜘蛛状的怪物;它们顺船沿蠕蠕上爬,弓弩手们发声喊箭如雨下,将它们一个个射落水中。船上人才吁口气,几只腕足从沧浪江底探出来,抓住小蓬莱号剧烈晃动,几乎把大船甩了出去。甲板上一片啊啊啊的惊呼,弓弩手们站立不稳纷纷栽倒;巨腕乘机往上攀缘,直到触到排木铜钉才如遭受炮烙一般地缩了回去。“这……”郁竹声扶着栏杆站起来,不由愕然。那几只腕足的粗细大如缸口,不知它的身躯会有怎样庞大。“怎会有这般大的水怪?”他不由想起白昼里庙祝所说神话:“难道沧浪江中真的有蛟?可庙祝不是说三百年前珉丘娘娘就已把江中恶蛟除尽了吗?”“不是水怪,是幻术。”那腕足宋沅见过;数年前他与慕容家少主在溟海中历险,所遭遇的就是这样有硕大腕足的怪物。只是当时是在深海,以沧浪江的水域绝容不下这样庞大的水妖。他抬头往天上望,空中紫月幽蓝,仿佛一只怪眼向下俯瞰;而水中的漩涡里,隐约可见巨大鳞片闪着苍青的光。他们当前所处并非真正的沧浪江上。他们已陷入阵中。☆、35铁隼这是包罗万象;但并非骗点马匹米面的小把戏,而是真能把人和船屋、乃至整条沧浪江纳入其中。困于阵中的人无法触碰真实,却能被阵中幻象所伤。解决之法唯有破阵而出,打碎包罗万象的阵眼。大意了,没想到行走江湖的手艺人里还有这样的术士。少庄主仰望空中紫月,那是瓶口亦是阵眼,布阵者透过阵眼查看阵中人一举一动。想来当初在娘娘庙前,戏班主就是这样把装进去的物件转移到另一空间的。他略一思忖有了主意,转头问郁竹声:“我要上去打碎阵眼,你可能替我守住此处?”他指向空中,郁竹声明白了他的意图。江中有其他东西围绕小蓬莱号,若不是大船龙骨和拒龙桩都附有秘术,它们早爬上来了;可即便如此,水下仍不安宁,宋沅不知那暗流中是否有可不触碰船而发动攻击的怪物,因此向郁竹声提出请求。郁竹声的脸紧绷着。他是王府公子,平常技击剑术虽不弱,却真没扛过多少需以命相搏的场子,面对狰狞水怪说不紧张是假的。但他知眼下宋沅已无其他可以托付的人,脸上肌rou跳了跳,郁竹声咬着牙:“你只管去,我必拼了命给你守住。”他低声吩咐侍者,没多久一张朱红色大弓被取了来。它由布帛包裹,弓弦处光芒闪烁。郁竹声徐徐拉动了它,弓张如满月,他目光沉静地瞄着江面。少庄主在一旁也向下看着。忽然一蓬水花炸开,一个硕大的蛟头从水下突出来,船上人止不住地惊呼。郁竹声一箭射去,蛟应声倒入水中。“你还不快去!”他朝宋沅喊:“还只管看着做什么?”他能做到!宋沅一阵惊喜,再不迟疑,也转身吩咐:“把己字舱的左一箱子运上来。”小蓬莱号的甲板以上住人,甲板以下储物,其中己至癸字舱中装放的都是绿柳山庄的不传之秘。很快箱子搬出,却不是从上部打开;侍者从左侧拧开箱子,用钩子把一只大鸟从里面拖了出来。大鸟是铁制的,金睛而黄颈;一出箱子它体内齿轮机关咯咯作响,猛然伸开了双翅。原来这是一只铁隼,展翼长达二丈,站立时足有一人多高。眼角余光瞥到它,郁竹声啊了一声:“你居然带着它?你不知道这玩意儿是——”“——被禁的吗?”他气急败坏放出一箭,把刚从江中伸出的一只腕足击落下去。宋沅掠上隼背,满不在乎地笑道:“要说被禁,你的燕雀弓也不怎么样呀。”他一拍铁隼头顶,隼的眼睛忽然亮了。它的身躯内部仿佛点亮明灯,金光从嘴角翎羽的缝隙渗透出来。它辉煌如一尊凤凰,少庄主长声大笑,小蓬莱号刮进一股强劲的风。铁隼在这风中扑动双翅,一跃飞了起来。它的身形如电,小蓬莱号上众人只看到一道飞影撞入紫月当中。月光骤然黯淡,咯啦啦一阵巨响,世界仿佛要崩塌了。这尖锐的裂音震得人牙根发酸,船上人不由纷纷掩住耳朵。郁竹声左耳动一动,强自忍住了,依旧以燕雀弓对准江面。但没有什么需要他再防备的了,浓重墨色一块块崩落下来,满月与星光又出现在沧浪江上。月色似水,照耀山下这片清江;江水如银,珉丘山笼罩在一片轻柔的薄雾中。一切静谧美好,哪还有半点水怪蛟龙的影子?一切仿佛一场幻梦。而如今噩梦已醒,幻阵消失得了无踪迹,小蓬莱号的众人齐声喝彩,挥舞着手中兵器朝天空欢呼起来。通明的大鸟从空中朝江畔俯冲下去。江边有片树林,它扑击之下把枝叶茎干片片削断,将躲在树下的一人攫在爪中。“饶……饶命!公子饶命呀!”这人是戏班班主。阵眼破的同时他的双眼也毁了,此时鲜血从眼中流下,他抬头哀告的样子可怜又可怖。宋沅微微冷笑:“你师门何处,是谁家的弟子?”“我是永襄卢氏的弟子,望公子看在霓裳仙子面上放我一条生路。”班主苦苦哀求。他的双目已盲、术法尽散,今后再不能对人造成威胁,此时只想借师门声势留条性命苟活下去。没想到宋沅嗤的一笑:“永襄卢氏?原来也有这样窝囊的弟子。”铁隼双爪一收穿透肋骨,班主立时被抓死。宋沅侧耳倾听,隼翅上几枚翎羽嗖嗖数声,将潜藏在草丛想逃走中的几个人尽数钉死在地上。一个都不能留。宋沅心中漫起杀意:凡是看到这一幕的,全都得死!他没从隼背下去;比起机关术法,人的血rou之躯和剑术是太慢了。若不为避人耳目,他还是更愿使用秘术,虽然在他懂事后母亲就对此绝对禁止——但他今日已开了戒!无名的风刮起来,野草被吹得贴在地上;铁隼在林间跳跃,寻找可能遗漏的人。这样庞大的幻阵绝非区区数人能够施展,说不定还有其他人躲着。宋沅在林间搜寻,果然又找着几个,他们身上都有类似班主那样的邪气、显然是戏班中人,他毫不客气将把他们一一毙于铁隼翎羽下。走到林子边缘时芦苇中有东西簌簌抖动,宋沅转头喝问:“谁?”铁隼翼风挥过,整片芦苇顿时断成两截。一只小船从芦苇中露了出来,它的顶棚已被劲风削去了,躲在船上的人额头被风势所伤,此时已是鲜血淋漓。一见宋沅那人就扑在船上呜咽:“我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