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陵王薛敬,称永平帝。因战事吃紧,登基大典一切从简,典礼后薛铖匆匆拜别帝后,奉旨率军北上。临行前,溯辞卜了一回卦,这次卜出天下局势即将大变,两颗最闪耀的星辰将在北方汇聚,而这次汇聚过后,必有一陨落北地。而为薛铖卜的那一卦同样昭示他此生最大的变故与威胁即将来临,而这一切也将在渭水城画上句号。得知卦象的薛铖反倒轻声笑了,眼帘低垂,摩挲着剑柄,低声道:“渭水城……也好。”回归前世终结的地方给这些新仇旧恨做一个了结,倒不失为是一种圆满。然而这一次,溯辞破天荒地向他隐瞒了另一件事——这次为他卜卦,她看到了别的什么、不属于薛铖命数里的某种预兆。那是一片混沌的血色,蛰伏在星轨命轮的背后,时隐时现。这是她第一次在卦象中看到不属于卦主人的预示,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一个原因——同心蛊。如今她与薛铖同生共死,透过薛铖的卦象能看到属于她的预示倒也能说得过去。只是她无法占卜自己的命运,对于这一片血色无法得到更确切的解释。大敌当前,她不愿为这点不确定的可能扰乱薛铖的思路,只能随他北上,暗中一探究竟。***燕云军星夜兼程奔赴北疆,半路遇上送急报入京的士兵这才知晓龙泰岭失守、北宫政占领越州城的事。听着那个死里逃生的士兵讲述越州城的惨状,所有人的心随之沉入谷底。愤怒的情绪在军中蔓延,但所有人却异常沉默,除了一遍遍擦拭兵刃、推演战术外,没有人将这种愤怒发泄到别处。随着离越州城的距离越来越近,能看见往南避难的流民,蓬头垢面的与锦衣华服的共走一路,神色惶恐或木然,偶尔伴随着孩童稚嫩的啼哭。这些人看见军队多会驻足张望,眼里尽是希冀与期盼,还有胆大的孩子会冲着他们大喊:“将军!把他们打出去!”待到燕云军抵达越州城附近时,前线已迁至越州城以南的景城。城中百姓大多逃难离城,剩下些许固执不肯离开故土的人与官府官兵死守城门。受伤的士兵蜷缩在墙角荫蔽处,时而发出几声疼痛难忍的低吟,守城的将军姓庞,半身是伤,甚至盲了一目,然而完好的那只眼里火光不灭,率领着仅剩的这点人手死守景城足足七日,几乎已至弹尽粮绝的境地,终于抗到了燕云军的到来。薛铖率军入城,庞将军匆忙来迎,在见到薛铖的那一刹几乎要跪地叩首,被薛铖硬生生架住。完好的那只眼通红,泪水滚过血与灰混杂的脸庞,颤声道:“将军,末将没能守住越州、没能守住越州城,末将愧对陛下、愧对越州百姓啊!”话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。此时薛铖才知,北宫政攻破越州城后纵容手下烧杀抢掠,半月未歇,除了城破那日死里逃生的人,往后再没有一个全须全尾的人逃出来,曾经繁华的越州城已然成了人间地狱。而北宫政在攻破越州城后似乎在等待什么一般放缓了攻势,转而用一种更折磨人的法子摧残后续防线守军的意志——他开始停止强攻,转派一支精锐小队暗中潜入后方截断守军的粮草供应,同时开始一轮又一轮佯攻,每每声势浩大,却又在关键时刻毫不拖泥带水地撤退。守军不敢追击也不敢有松懈,次数多了偶有懈怠就会被抓住空隙狠打一波,有一回险些失守。此后守军只能严阵以待,应对这一波又一波的佯攻,日夜不歇永无休止。近日夜半,城外那不知染了多少血的焦土上常常传来非人非兽的嘶吼声、纷杂的脚步声和毛骨悚然的咀嚼声,仿佛有什么鬼怪从这血土中滋长而生,半夜游荡觅食。有胆大的人曾出城查探过,然而除了一声惨叫和一地新鲜的血迹,没有留下任何东西。北宫政可cao控妖鬼的流言就这样不知不觉在军中蔓延开来,闹得满城人心惶惶。听完这些种种,溯辞微微蹙眉,待人散尽后悄悄拉着薛铖缩去角落。“夜里出没的鬼怪听着有些熟悉。”溯辞附耳对薛铖轻声说:“这里头恐怕有蹊跷。”薛铖道:“北宫政诡计多端,这种虚张声势折磨人的法子不是没有见过。”溯辞摇头,心里无端生出几分不安来,“我怕没有这么简单。”看出她心中的担忧,薛铖轻轻拢住她的手,问:“又想做什么了?”溯辞轻轻摩挲着他拇指盖边缘,片刻后抬眸看向薛铖,眸光坚定而明亮,“今夜我要亲自去探一探。”第124章蛊人暮色四合,越州城沉寂在熊熊燃烧的火把中,残砖断瓦一片狼藉,即使已收拾出还算整洁的街道,然而地面红黑斑驳的痕迹却依旧触目惊心。北宫政坐在城中一位富户的宅邸中,一身甲胄泛着冷光,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,狭长的眼中泛起笑意,“薛铖到了?”黎桑立在一旁,应道:“今日刚到景城。”“好!”北宫政抚掌而笑,问:“你的那些东西准备得怎么样了?”黎桑:“再养两三日便可用了。”北宫政重新斟一杯酒,缓缓晃动酒盏,看着醇香的液体在烛火的映照下画出粼粼波光,曼声道:“本王等这一日等得太久了。”“殿下很快便可得偿所愿。”黎桑向北宫政施以一礼,恭声贺道。晃动酒盏的手一顿,北宫政一口饮尽杯中酒,将酒盏随意往桌上一丢,起身道:“黎桑,你若当真能助本王不费一兵一卒攻下晋国,他日本王一统江山、君临天下,你想要的权势、地位、金子、美人,只要本王能给的,一样都不会少。”“臣谢过殿下恩典。”黎桑缓缓直起身看向北宫政,道:“臣所求至始至终只有一样东西——云浮宫。”北宫政微微挑眉,盯着黎桑半晌,见他神情不似作假,嗤笑道:“一个西境的小部落竟能让国师大人如此牵肠挂肚,也是稀奇。”“殿下有所不知。”黎桑道:“对于臣这样修习占星术之人,云浮宫就好比极乐之地,是穷尽一切也想要看一眼,若能拥有,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的东西。”北宫政对此并不感兴趣,也不想深究黎桑对云浮宫的执念到底是因何而生,遂摆摆手道:“待攻破晋国,本王给你一队人马去西境。”“谢殿下。”夜色渐浓,安静的街上偶尔会传来几声士兵们嬉闹的笑声,北宫政看着眼前奢华的宅邸突然生出几分厌烦的情绪,心头想要与薛铖一较高下、将他彻底踩落泥泞的欲望逐渐膨胀,跃跃欲试。他倏地站起身,大步朝外走去。夜风吹鼓他的披风,甲胄的碰撞声伴着他的脚步声踏入漆黑的夜色里,高大的身躯投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