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的孩子

    “救……救他……”沉溺唇角血未干，一字一词拼凑艰难，他的眼神钉在赴月身上不退分毫，被阴如愿拦腰抱起时亦挣扎。

    “好……好，救！”阴如愿深吸口气，低低呵斥道：“把人带去医阁。”

    屋外如同影子般的存在霎时领命，带走了那被自家少谷主重创之人。

    沉溺终于松开了紧抓阴如愿衣襟的手，半空中交汇的视线，散在白衣道长被带走的夜里，最后一瞬，最后一眼，赴月记得，他看见沉溺悲伤沉寂的眼，是他轻翘唇角，了无笑意。

    这死局里，疯掉的，或许，早就不止封疆了。

    床幔虚虚掩着光，这喜帐终是迎来了今夜的主人，沉溺被阴如愿死死抱着动弹不得，他每一次试图蜷缩向角落都被身上人强行舒展开身子，索性便由着阴如愿一动不动了。

    阴如愿抱着他腰，把脑袋埋在沉溺小腹上，两人都没出声，这室内再寂静不过。

    他好像，曾经离拥有一个家，距离很近。

    有一个爱他爱到一意孤行的人，有一个充满希望的生命在孕育。

    阴如愿思维都迟缓了不少，他贴近沉溺小腹一次又一次，什么都听不到，怎么会感觉不到呢……明明……不久之前还有人满怀欢喜地走向他啊……

    沉溺目光放空，他早就无感了，从阴如愿给他下毒开始，一切都在诉说，他肯豁出命去护佑的生命，对任何人来说都是耻辱，连疼痛的感觉都不甚清晰，直到封疆一句。

    小溺……痛……

    怎么会……唯一顾念这孩子的，竟是那嘴硬心软的人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……我听不到……”阴如愿有些迷茫，按月份来算，孩子该踢人了啊。

    沉溺并不答他，只有眼里的嘲讽，在向他陈述着。

    这孩子，不是你亲手杀掉的么。

    阴如愿瞳孔一缩，记忆如潮水般回笼，是他……是他，引诱沉溺一步步向他靠近，熏香里藏毒，让那柔和面庞一点点苍白，直到纵火的新婚夜里，沉溺身下漫开的血迹。

    那是他们的孩子，他们的孩子……

    阴如愿哑了声，更用力地抱住沉溺，那细瘦的腰几乎要被他勒断，可他浑然不觉，低低喃喃着：“会再有的……会再有的……我们的孩子……”

    “对吗？对吗……小溺？”

    漫漫长夜，痴人妄语。

    成了少谷主夫人的日子，跟平日也没什么区别，不过是阴如愿从对他避之不及又不得不面对的态度，成了巴不得时时粘着他才好。

    沉溺静默养着伤，对阴如愿的凑近既不赞同也不反对，有力提笔写字时唯有一句：我师兄呢。

    “……救回来了。”阴如愿抿了抿唇，倒不后悔自己刺了赴月一剑，他本来就看那装腔作势的武当不怎么顺眼，那武当竟然还敢当着他面拥吻他的新娘子。

    两人一时间又没了话题，不过沉溺的脸色看起来较前些日好了许多，等过些日子不疼了，应该可以开口说话了。

    阴如渠的问责如期而至，被阴如愿随口堵了回去，他现在，或许是昏聩了，眼里只剩那静默之人。

    从前觉得沉溺好看，因为他是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漂亮，纵是个习惯冷着脸的暗香弟子，那冷意也挡不了他的惊绝。如今觉得沉溺好看，跟以前又有些不同了，他喜欢待在他身边的感觉，喜欢观察沉溺表情每一丝细微变化。

    大抵是心境不同，大抵是，他这样的人也可以学会爱。

    “教教我罢，小溺，我可以学。”阴如愿握住沉溺手，沉溺抽手，又被他不动声色按下，“我们从头来过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这平和假象，就可以自欺欺人了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