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

    04.

    符申的朋友多是性情中人，对杨善相当热情，相处起来倒还算轻松。符申担心的情况暂时没有出现，杨善到底还是记着约定，客客气气微笑着一个个应付回去。他脸长得极有欺骗性，垂着眸子不卑不亢的模样透着股乖巧，挺是拉了一波好感。

    符申经过前夜的交谈已经知道这人绝不是什么乖巧温柔的，看着自己好友们一个个被蒙骗他好笑又无奈，但也不便说破。

    倒是辛追向来聪颖，拉着他走到一边单独说话，言语间满是疑惑，“我听闻这杨大人虽为地坤，但身居京城都尉这一要职，也深受皇上信任重用，应该不是个好对付的，怎么今日一见如此的，与众不同？”她知道自己青梅竹马的性子，担心他被官场里那些把戏骗了去。

    符申安抚拍拍她肩，示意自己有数，目光不自觉追着那抹黛绿身影过去。娟子正和他说着什么，他眉眼温柔又专注看着对方，大概听到了什么有趣的，低着头抿唇露出个浅笑。那笑容恍了符申的眼。明明那人将自己味道收了个严实，他却恍然觉得自己又闻到了那股淡香。

    他和辛追又说了几句，让这敏锐的姑娘放宽心，随后便去找自己名义上的地坤，尽职扮演好自己的角色，伴着人一块儿应付那些古道热肠的朋友。

    总算把这事招待完也已经将近晌午，杨善装了一上午的伪装终于也撑不住了。送走最后一个客人，他嘴角耷下来把温柔假笑撤去，拿了盏温茶抿了几口，看向符申语气平淡，“还有什么我遗漏没做的么，没有的话我下午就出去了。”

    “出去？这么急么，非得第一天就出门的。”符申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人能忙成这样，皇上怎么也不至于第一天还给他布任务的，未免太不道义。难道是为了躲他？但是约定既然已定，他定然不会做任何出格之事，他以为一晚的交谈时间虽短，足够让杨善了解他的为人了。

    “是之前就约好的宴会，不太好拒绝。”杨善叹了口气一副不太想去的样子。他抬眼上下打量了符申一番，犹豫了一下还是征询他的意见，“你要一起去么，反正我估计他们下次也会邀请你了。”

    “宴会？我倒是没所谓，你希望我去的话就去，”符申无官无职挺是自由，自然有的是时间。他对这种宴会说不上熟悉，但大体也知道些大概，照理像杨善这样久居官场的应该能应付得游刃有余。居然能让他露出为难表情甚至问自己要不要同去，倒是让符申对这宴会生出点好奇心来。

    “……那你就一起去吧，也算发挥点作用帮我挡一挡。”杨善其实挺是纠结，天乾向来被视为家主，就算结了发平等以待，在外看来天乾的地位之类也默认是比地坤高一些的。他带着人去那儿无疑就是对外承认这是他的天乾了，家主自然也默认转移给了符申，而他再怎么厉害身居高官也只是自家天乾的附属。

    算了，反正这只是京城权贵间默认的习惯，符申应该是不知道的，也没必要让他知道，就当没这回事好了。杨善收住话头没再多说，只是叮嘱他去换身好点的衣裳，再怎么说对外也是杨家的人了，这点面子总得维护好。

    05.

    符申跟着人到了那儿才知道所谓的挡一挡是什么意思。

    这宴席是陈员外定期办的，他作为一个商贾，家大业大，自然是要和各路官员都打点好关系，而这拉拢人脉的宴席随着规模越办越大，参与者身份愈加复杂，逐渐变成高官权贵们打着结交幌子的享乐场。

    杨善对于结交人脉之事自然不会拒绝，但身为地坤，那酒池rou林的享乐场对他而言就只是乌烟瘴气的恼人地。偏偏陈员外不会放过巴结皇上面前红人的机会，次次都请些专门调教好，供上层地坤们享乐的乾奴来陪他吃酒。

    乾奴数量较少，各个都是面相俊郎身材精干，但杨善可没那些心大的地坤这么好糊弄，再怎么是奴，一旦不小心被他们标记了，那翻身做主的就也是他们了。虽然标记后的解决办法也不是没有，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，他宁可自己拿药解决也不会去和这些乾奴亲近。

    撇去这个不提，那些花了大钱或走了门路来参与这宴会的人也得提防，这里头有渴望飞上枝头变凤凰的，也有想巴结达官贵人的，总之鱼龙混杂什么都可能有。

    这里头自然就有想攀附上那些地坤权贵的混子天乾，只要能标记一个地坤，哪怕不能结亲入赘，也很可能能拿到地坤家里息事宁人的一笔钱财，因此哪怕这事儿有被杀人灭口的风险，依然还是有不怕死的一个个上赶着试。

    这么一个宴会，光靠陈员外自家护卫肯定是不够的，那些与会的贵人们自然会带足侍卫安保，杨善每次参加自然也是带上手底下差役一块儿，反正正常的交际结束他就走，之后这些差役们要去找人玩乐那就去，就当是给手下人谋一点福利好处了。

    他带符申自然就是为了挡陈员外热情推上来的乾奴，还能顺带让一些不怀好意的混子打消念头。

    符申并不知道乾奴的事儿，但他跟着杨善一路过来也察觉到了不少盯着他俩的目光，其中大部分是冲着杨善去的。天乾的占有欲让他几乎是本能的释放出自己信息素把杨善罩在其下，温和但不失强硬的把那些目光和试探的信息素全部顶了回去。

    “这里太乱了，我看和公务也没什么关系，你必须得来吗？”他蹙着眉头不无担心，这种场合对任何地坤都相当不友好，哪怕杨善再厉害也应该避一避的。

    “是无关，但是有些人你只能在这里见，有些事也只能在这里谈。”杨善淡然回复。其实那些视线和苍蝇似的乱舞的庞杂信息素他早已经习惯，对他并无什么影响，反而是被符申的味道包裹让他有些不自在。那信息素本应起到安抚作用，在他身上却好似正相反，以至于和符申本人讲话都有些莫名紧张，当然他不会让这种失态表露出来就是。

    “这样的话，以后要来就一起来吧，”符申怕他拒绝，拿他之前的话来帮衬自己，“反正你也说了，下次就要邀请我了，那于情于理我俩一起过来都更好不是么。”他自认没什么别的想法，这行为不算打破互不干扰的约定，并且杨善作为他名义上的伴侣，自然已经被他划入自己的地盘，护着自己人总是应该的。

    杨善被他哽住，无言沉默半晌终究还是在差役和符申之间选了后者，反正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已经做了，反而没什么好担心的了，比起别的天乾，选择符申似乎是顺理成章的最优解。

    符申得了应允，心情也跟着好起来，连信息素都柔和了不少。杨善自然能察觉到这变化，他没什么表情继续穿梭在酒楼里去找他需要见的人，符申跟在他身后，不远不近一个恰好的距离，不至于太近让他不自在，也不至于太远让他走出自己信息素范围。

    倒是挺体贴的，要是没那意外，找个温柔可爱的地坤共度一生肯定会是段佳话，可惜这会儿却不得不和他暂时绑一块儿了。杨善没头没尾的想着，很快找到了他要见的人，这稍纵即逝的想法便被他抛之脑后了。

    tbc.